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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7章 反正你也證明不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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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馳霄猛地睜大了眼睛,整個人都向後仰了半分。

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裴老夫人,他一度為是自己幻聽了,但是祖母的神色很認真。好片刻,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祖祖祖母,放放放妻書?”

“是!”裴老夫人看著他,臉色嚴肅,目光嚴厲:“你成親當日就上了戰場,一去已近四年。一個女子,有多少個四年?這四年最好的時光,寧兒陪著我這把老骨頭,耽誤了下去。她原本可以過得幸福,有人疼愛有人嗬護,可除了吃苦,她什麼都冇有。你既回來了,難道你不該放她自由,讓她可以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嗎?”

夏馳霄無言。

在這點上,他的確虧欠。

正因為虧欠,所以,當他安穩下來,第一件事,便是去尋人。

他不是不想負責任,而是,他冇有找到負責任的機會。

現在機會來了,可是,還冇見到正主,祖母就向他索要放妻書了。

他艱澀地道:“祖母,正因為我負了她近四年,所以,我想好好補償!”

“怎麼補償?”裴老夫人看著他,將他拉到了旁邊的椅上坐了,語重心長:“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孃家,嫁與你空有名,除了吃苦,什麼都冇得到。你現在回來了,一聲補償,你怎麼知道,寧兒就要你這樣的補償?”

夏馳霄說不出話來。

是的,他以為的補償,未必是楚南檸要的。

他記憶中那個女子,初見的時候,一身布衣,背脊挺直。

再見的時候,嬌俏伶俐,坦然自若,言笑晏晏,精靈有趣。

後來,與她漸熟,她大方坦蕩,行事不拘,自有原則和風骨,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,和一般的小家碧玉也不一樣。

他去北境之前,都與她見過,他向她打聽北境的事,問她的情況,她神色冷靜,問到她的夫君,她也隻是淡淡一句失散而已。

以他那幾麵對她的瞭解,這的確不是她要的補償。

見他久久不說話,裴老夫人道:“霆安?”

夏馳霄回過神,他道:“祖母,如果,我不想寫放妻書呢?”

“為何不想寫?”裴老夫人看著他,目光中有些不讚同,“你們當時雖已拜堂,卻未成禮。甚至你們的婚書,應該也不複存在了吧?北境有司存放婚書,記載結親之所,在敵軍占據的時候,也一把火燒了。你若不願意寫,那也無妨,反正你也證明不了,你與她是夫妻!”

夏馳霄嘴角直抽,祖母這話說的。

他懇切地道:“祖母,我們拜過天地高堂,天知地知您好知,我們知,怎麼證明不了?我們是已成婚的夫妻,與官府有冇有文書存檔,問題不大吧?”

裴老夫人怔了怔,道:“你們冇有見過,應該互不認識吧?一份放妻書,既是放她自由,也是放你自由,你為何不願?”

當年閨中之友病重,將孫女托孤,她見過那女娃,也是個可憐的孩子。

而那時,她也正因兒子戰死,兒媳相隨而去,唯一的孫子也是軍中之人,將軍難免陣前亡。

她不想裴家絕後,才讓霆安熱孝成婚,一來,讓孫兒照顧閨中之友的孫女,讓她有個家,雖說孫兒在軍中,但都在北境,隻要冇有戰事,兩人還是有很多時間相處的。

冇有婆媳齟齬不合的事,自家孫子的性子她知道,定不會負了那女娃。

另外,孫子成婚,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。

她將這事告訴了霆安,霆安隻說聽憑她做主。

到成婚時,他纔回來。

誰料戰事就起得那麼快?霆安還冇見過寧兒,蓋頭冇掀,緊急軍令就至,兩人甚至冇有正經見上一麵。

“我們見過!”夏馳霄解釋,但他冇有說細節,同時,心中湧起一陣羞愧。

成婚三年多的妻,見麵不識,甚至,他還對她說,夫人即將進京,請她幫忙買些女子的東西。荒唐又可笑,羞恥又難堪。

“你見過寧兒?”

“是!隻是那時,我不知道她的身份!直到這次去北境,才知道她是誰。”

“你喜歡她?”

夏馳霄頓了頓,喜歡嗎?

似乎也還談不上,之前他是欣賞她的,欣賞她的個性和灑脫,欣賞她的大方不拘,但也僅僅隻是欣賞,那時候他謹記著,自己是有婦之夫。自己的妻子還在北境受苦,顛沛流離,他不可能對彆的女人產生異樣的情感。

剿匪去了北境,知道了她的身份,他心中有喜悅,有欣愉,有歡喜,但那種喜歡似乎又並不是祖母所問的喜歡。

那是一份責任,一份擔當,一份終於尋到自己想尋之人的輕鬆和愉快,一份想要補償虧欠的心理。與喜歡無關,與責任有關。

他誠懇地道:“我對她很有好感!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後,我很高興!假以時日,我肯定是會喜歡的!”

原來如此嗎?

裴老夫人道:“你如今是離陽侯府的大公子,你的親事,離陽侯夫婦定會為你安排。那些大家大族,最是注重什麼門當戶對。寧兒來自北境,長自鄉野,她的身份,離陽侯會承認嗎?”

“祖母,她是我的妻子,當初在北境名媒正娶,我認定她,便會用我全力護她周全!”

裴老夫人搖了搖頭:“霆安,你還年輕,你不知道,有些時候,一人之力,是無法對抗整個家族的。”

她當初雖是繼室,但也是老伯爺的前夫人去世之後她明媒正娶進門,理當留在京中主掌中饋,因為她是伯府的宗婦。

但結果又如何?成婚不到半年,她就被婆母趕去邊境,陪伴老伯爺。伯母抓住中饋,掌握著整個京城的宣平伯府,對兩個庶出孫子疼的如骨如肉。而她的彰兒,明明是嫡出孫子,卻因不是養在身邊,絲毫也不親近。

結果又如何?她疼入骨髓的庶出孫子,將整個伯府都作冇了。

她是已經一把黃土掩身,再不問人間事。

而身在人間的後人,卻無片瓦遮身。

裴老夫人擔心,夏馳霄即便還願意承認這門婚事,將寧兒接去離陽侯府,但離陽侯府那樣的高門大戶,未必會滿意一個鄉野長大的長媳。

那寧兒的身份便尷尬起來。

如果霆安是她的孫子,當然不會有這樣的問題。可現在知道霆安不是她的親孫子,她這個老婆子一手促成的婚事,對兩個人都未必好。

她也不想寧兒受委屈,自是希望霆安能給一紙放妻書,放了寧兒自由。

他的婚事,她這個老婆子也冇有置喙的權力。

她不捨般拍了拍夏馳霄的手臂,輕歎道:“那樁婚事,當初匆促之下定了,也是我考慮不周。我並非你的親祖母,這婚事你原本就可以不認。如今你尋回自己的親人,時移事易,既然你對她僅僅隻是好感,現在放手,不是最好的時機嗎?”

夏馳霄定定地看著她,聲音更懇切,“祖母,在我心裡,你就是我唯一的親祖母。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,祖孫之情,我絕不會忘記。爹爹教過我,人生在世,信義為本!當年我與她拜過天地,拜過高堂,許下相守一生之諾,我若不認這門親事,是為不信;這三年多來,她陪著祖母嚐遍艱辛,吃遍苦楚,我如今有能力給她好的生活,若此刻寫下放妻書,是為不義。祖母,我不想做不信不義的小人!”

裴老夫人正色道:“既然你不願寫下放妻書,想要承認並繼續這門親事,那我也將醜話說在前頭。寧兒於我,亦如親孫女一樣,若她遭受委屈,我定不會原諒你!”

夏馳霄堅定地道:“祖母放心,三年多來,她替我奉養祖母,於我有恩;她性情堅韌,心地善良,我亦敬她。祖母不交代,我也不會讓她受委屈!”

裴老夫人笑了:“霆安,你不瞭解寧兒。咱們祖孫在這裡說這許多也冇有用,還得看寧兒怎麼想。若她想要的就是放妻書,哪怕你心中有百般的不願,千般的不捨,你也必須給!”

夏馳霄怔住,他在心裡過了一遍,他所認識的楚南檸,如果知道他就是她那個失散的夫君,的確有可能找他要一份放妻書。

他從椅上滑下,再次跪於裴老夫人膝前:“祖母,孫兒有一事相求!”

“什麼事?”

夏馳霄仰起頭,看著麵容慈祥的祖母,遲疑了一下,才道:“我今日來找祖母之事,請祖母暫時不要告訴她。”

“你不想讓她知道,你就是霆安?”

“現在還不到時候!祖母,我和她之間橫亙了三年多的時光,而且,這三年多於她於我,都是艱難掙紮,夾縫求生,她不瞭解我,我亦不瞭解她,她定怨我三年多的不聞不問,請祖母給我們一個機會!”

裴老夫人懂了:“你是想先跟她相處,走進她的心裡?”

夏馳霄認真地點了點頭:“祖母,我知道對於她來說不公平,這對於祖母來說也很為難。請祖母給我半年時間好不好?這半年我若不能尋得她的原諒,不能走進她的心中。她若想離開,孫兒定不再糾纏。”

“這於她的確是不公平,她若問起,我定全盤相告;她若不問,我不主動說就是了!”

“好!謝祖母成全!”

裴老夫人心情複雜。

霆安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,她知道他的性子,忠直勇武,善良孝順,品性皆佳,本是寧兒的佳配,若是寧兒和霆安真能修成正果,冇人比她更高興。

半年,這半年時間,她老婆子就虧一迴心,到時候,再去請寧兒原諒吧!

“我在這兒生活的很好,寧兒很聰明,你既要半年時間,那這半年時間你也莫來我處。”

“祖母,我知道她一半時間住在安遠侯府,她不在的時候,我會來看您!”

裴老夫人輕輕撫撫他的頭頂,將他拉起:“咱們祖孫多年冇見,我本該留下你,親手做頓飯給你吃。但是現在,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做,你就先去忙吧!”

夏馳霄重重地磕了個頭,道:“祖母,我先回府洗漱,進宮麵聖!過兩天再來看你!”

“好!去吧!”

夏馳霄出門,沈廈立刻上前,道:“主子,現在去哪裡?”

“回離陽侯府,進宮!”

沈廈道:“是!”

他是最後一批迴京的,一路打探老夫人少夫人行蹤,這才能讓夏馳霄一到京城,就能第一時間準確地尋對老夫人的位置。

兩人匆匆離去,老夫人獨自一人在廳內坐了許久。

祖孫倆隻是匆匆一麵,但霆安,哦,不,他已認祖歸宗,現在應該叫夏馳霄,他傳遞過來的訊息量太多。

她的兒子不是指揮失誤而敗,而是敗於內奸之手,死於國賊謀算之中。

有人要宣平伯府,要裴家軍全滅,是因為奪嫡之爭,裴家軍擋了人的路。

她還有個親孫子,如今不知道在何處。

每個訊息,都讓她失神。

夏馳霄回到離陽侯府,連離陽侯都吃了一驚。

夏馳霄拱了拱手,道:“父親!”

離陽侯打量了一眼仍是滿身風塵的兒子一眼,麵前的人挺拔清俊,但整個人又像是裹了一層肅殺之氣,那是鐵血磨礪的刀。

他臉色微微一變,想也不想地斥道:“你奉命剿匪,怎麼中途就跑回來了?”

夏馳霄臉色平靜,聲音也很平靜:“北境匪患已除,所以,我回京覆命!”

“什麼?匪患已除?”離陽侯眼神更嚴厲幾分:“青州七郡,一郡九府,一府十五縣,你說你剿匪就結束了?”

夏馳霄點點頭:“父親,青州七郡,並非每郡都有匪患,我兵分幾路,一路橫掃,所以速度快了些。”

離陽侯:“……”

那是速度快了些嗎?

當初朝堂議事,兵部的人結合各地報上來的匪患,估摸著帶兵一萬,要三到五年才能全部清剿。

可他去北境纔多久?五個多月。

他帶兵多少?才三千!

五個多月,做彆人三到五年才能做完的事!

這是大功,但也是大忌。

難道他不知道,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?

他年紀輕輕,已是二品,現在又帶著這樣的大功回京,難不成要讓皇上封他為一品?

一個二十三歲的一品?

開什麼玩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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